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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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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嘉禾最終還是沒能離開, 老實閉上嘴提著箱子回了樓上。

這裏地理位置比較偏, 巡邏警車繞過坑窪崎嶇的土路,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地方。

車上下來兩個人,開車的男人標準國字臉,大步走在了前頭,從口袋摸出一支簽字筆擱嘴邊咬開筆帽, 手指捏著本子邊往後翻頁。

身後跟著他的男人敞著制服, 兩只手叉在腰間, 不疾不徐往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 站在後頭把院子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圈。

“賀森!幹嘛呢你!”國字臉轉過頭催他,“你當你是來旅游的?這還看上風景了?你可真悠哉!快!跟上!”

“得嘞翔哥, 來了!”被喚賀森的那名警員扯著衣角抖了抖制服外套,大步流星的跟了過來。

“就說你們這批新人不行, 工作一點都沒有個自覺性。”就幾步的路, 翔哥頻頻回頭看他,跟個怨婦似的抱怨:“跟緊了, 跟你說了幾遍了,要多學多看多分析, 不能這麽……”

“翔哥是吧?”沈苡伸手攔住了他, 朝地上指了指:“不好意思,你差點就破壞了現場,專業點行嗎?”

剛剛還在教育新人的翔哥低頭看了一眼差點被踩到的斷指,面子哐啷啷碎了一地。咳了兩聲, 往後退行幾步拉開了些距離站著,抱著本子做記錄:“誰是報案人?出來說一下事發經過。”

“就你們兩個人?”沈苡歪著頭朝他身後看了看,“人手不夠,再多調些人過來,現場目前嫌疑人偏多,需要多些警員控制內部人員流動,出了這門想再找齊這些人可就難了。”

翔哥蹲了下來,盯著那根斷指仔細打量,用筆帽頂著腦袋撓了撓癢:“就一根斷指就斷定是兇殺案,會不會太草率了?這萬一要是哪個工地上有人受了傷留下了這麽個東西被貓搶先叼走了,掉到了這兒,那不是鬧了烏龍嘛!屍體呢?還是得先找到屍體,確認是起兇殺案才能立案偵查啊。”

賀森啪唧啪唧鼓了鼓掌,非常會拍馬屁:“翔哥真專業。”

“尋找屍體一般都是警方該做的事,接收案件,之後著手勘驗、查證、核實,最後才是確定要不要立案。”沈苡提醒他們。

這種小地方的警局裏常有混日子的,大案沒有,小案頻發,拿著點死工資,每天面對類似商販和大媽缺斤短兩爭吵的瑣事,偶爾還要拉拉架,都快腦神經衰弱了。要激情沒激情,漸漸缺了鬥志。突然冒出這樣的案件,想來也是沒個心理準備。

沈苡話頓了頓,說:“我們已經讓人去找屍體了,發現斷指後我們有過初步討論推斷,應該就在野貓聚集的那個水潭附近。”

“你……”翔哥顯然是楞了一下,站了起來,說:“你說的很對,不過這位小姐好像對刑偵這一塊挺懂行啊,難道是同僚?”

“翔哥你好,我是彭城刑偵總局的,我叫沈苡。”

沈苡隨身帶著證件算是這麽多年的職業習慣,把自己的工作證拿出來給翔哥過目。

在翔哥看證件的間隙,沈苡朝靠站在長桌邊低頭看手機的安玹指了指:“這位是我們總局特聘的安教授,他在國外的時候主修犯罪心理這塊。”

翔哥擡起頭看了看安玹的方向,一拍掌,說:“你看,我就說我就不會看錯人,果然是同僚。”

“翔哥真是好眼力。”沈苡接回證件附和道。

一直站在翔哥身後的賀森一下來了興趣,興致勃勃走到安玹對面,伸出右手:“安教授你好,我叫賀森。”

安玹掀起眼皮看他,直起身,抓住他伸來的手握了握:“你好。”

“您真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就是電視裏放的那種,會畫出那種叫什麽畫像的那個?”賀森很好奇的問。

“犯罪心理畫像。”沈苡補充道。

走了過去,跟吹捧自家孩子似的介紹道:“這位安教授專業能力很強,是我們局長托了關系才給聘來的,特別厲害!”

安玹低了低頭,勾起嘴角極淡的笑了一下。

“哇!”賀森啪唧啪唧很給面子的又鼓了鼓掌。

單純又天真,還是個捧場王。

沈苡對賀森的屬性有了初步認識。

“那……安教授,就這一根斷指,你能不能看出點什麽?”翔哥問。

沈苡仰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安玹。

安玹偏過頭跟她對視了一眼,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簡單分析了一下:“斷指輕度腐敗,從撕扯痕跡看,是死後被野貓咬下來的。指甲有煙熏痕跡,骨關節粗大,是個煙癮較重的成年男性。指腹積著薄繭,看這個成型角度,像是常年摩擦玉石生出的繭子,應該就是失蹤的那個馬一鳴。”

“馬一鳴?也是這裏的住客嗎?”翔哥問。

“是。”羅康點了點頭,說:“我是這家店的老板,聽跟馬一鳴同行的客人說,昨晚店裏出現爭執場面後他就被魏律師單獨叫了出去,之後便沒人再見過他了。”

“那個魏律師還在嗎?”翔哥邊做記錄邊問。

“在,原本是要走的,被我們強行留住了。”羅康朝樓上指了指,“現在在房間。”

安炑的電話撥了過來,沈苡看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用胳膊碰了碰他:“開免提。”

“嗯。”安玹應了一聲,點開免提。

安炑:“哥!找到了,屍體就藏在我們上次見過的那個水潭附近的草垛裏,都發臭了!我他媽快熏死了!”

安玹:“是馬一鳴嗎?”

安炑:“對!就是他!警察來了嗎?哥,你快過來,我有點受不了這個味兒!”

“菜的一逼!”是姜可馨鄙視的聲音。

電話掛斷了。

“翔哥,屍體找到了。”沈苡說,“麻煩再叫點人過來吧。”

翔哥連應了三聲“好”,出去撥電話。

賀森留在了店裏,安玹和沈苡坐著翔哥的車去了水潭邊。

屍體被野貓從草垛裏刨出了一只胳膊,露出的胳膊被咬的缺了兩根手指,沈苡拍下了店裏那根斷指的照片,比對著屍體缺指處地撕咬痕跡,確認了店裏那根斷指就是這具屍體缺失的那根食指。

露出的那半張帶疤的臉,是安炑確認身份的時候忍著反胃的惡心扒開草垛硬扒出來的。

“脖子裏有很深的勒痕。”姜可馨近距離觀察屍體,沒有帶工具沒法上手,只能通過目測作出大概判斷:“指甲斷裂,致命傷邊緣有抓痕,就是‘吉川線’,是明顯的掙紮痕跡,受害人是被勒死的。”

“周圍沒有發現打鬥痕跡,沿著淺灘到這裏的路面,有拖拽跡象,不過被野貓的爪印覆蓋了大半,估計留下的線索不多。濕地上的車胎印除了我們開進來的這輛,還有一輛車的車胎花紋寬闊,胎面凹凸感強,應該是一輛越野SUV,這裏只是拋屍地。”安玹指了指死者指甲縫裏殘留的一點花粉,說:“這種花我在羅康的那個花房見過,比較嬌氣,一般只有花房裏才能培育出,戶外存活率極低。分一撥人去花房,那裏應該能發現一些新的線索。”

“裹了泥漿的越野車,我倒是想起一輛,就昨晚我們……”安炑朝瞪著他的姜可馨瞥了一眼,話稍一停頓,直接說結果:“那個姓魏的律師,他的車胎上都是泥。”

“……”昨晚的車庫,應該是發生了點什麽。

沒看出來!姜魔鬼挺野的啊!

沈苡瞧著兩人的眼神不太對,立馬反應了過來,腦補了一出動作大片,面朝著姜可馨不自覺扯出一個稍顯詭異的笑。

安玹低著頭看她,嘴角跟著上揚,曲指在她腦袋上輕輕敲了敲。

像是在警告她不許瞎想。

沈苡朝他擡了擡眼,不知怎的,臉有些發燙。

“話說回來,我對那個魏律師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他渾身上下給人的那種感覺吧,就是讓人覺得不舒服。”姜可馨接過話,說:“昨晚樓下的那場爭執,聽兩頭爭吵時說的話,那個魏律師也是有參與他們那場賭石活動的,而且跟死者生前是有過利益沖突的那種關系。死者最後接觸的人,也是魏律師。車庫裏的越野車,也就只有魏律師那輛車的車輪裹了厚重的泥,事發後他也是第一時間找借口想要跑路的。這一系列事串到一起,未免有點太過巧合了。”

“就目前為止,這魏律師的嫌疑似乎是最大的。”翔哥把重要的話都記在了本子上,點了點頭,說:“一會兒回去我就把這個人單獨叫出來,套套他的口供。”

他話一頓,問沈苡:“這幾位,莫非也是總局的?”

“忘了給翔哥介紹了。”沈苡把姜可馨拉到身邊,“這位是我們總局的姜法醫,她協助破獲過很多大案,希望這次的案子我們能盡些綿薄之力。”

“沈警官太客氣了,論辦案率我們這種小地方哪兒能比的上總局啊,總局才是人才聚集地。”翔哥也不忘客套,很客氣的說:“該是我們謝謝你們的協助才是。”

沈苡和翔哥又寒暄了幾句,分局撥來的警員這次來的速度挺快,沒多久就到了一撥人。

“我為什麽出來玩還要工作啊?”姜可馨壓著聲音抱怨。

她又想起了上次跟沈苡一起休息,兩人魔怔了似的半夜潛進停屍房的事,非常沮喪的嘆了口氣。

我倆大概就是被命運捉弄的悲劇二人組吧,姜可馨想。

“誰讓我們柯南附體呢。”沈苡壓著聲音,皮笑肉不笑的說。

住客全部被扣留在了店裏,都老實在房裏呆著,被警察敲了門就配合著錄口供。即使有怨言也不敢輕易隨便說什麽,生怕自己被扣上犯罪嫌疑人的帽子。

沈苡趴在前臺看著後頭一排貨架,指尖搭著桌沿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問:“小唐,泡椒鳳爪有沒有?”

“有倒是有,不過……”小唐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問:“看了那東西,還能吃得下嗎?”

沈苡眼睛一亮,直起身朝他攤手:“給我!”

“什麽什麽?真的有嗎?”姜可馨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沈苡身邊,一手摟住她的腰,跟著眼睛亮晶晶的朝小唐看:“給我也拿一包。”

“……” 說實話,他現在別說是碰了,看到跟手指長得像的東西都害怕。

好歹也是個大男人,輸人不輸陣。小唐在兩人熱情的註目禮下慢慢背過身,從身後貨架上拿了兩包泡椒鳳爪,動作僵硬的把鳳爪放到了前臺上。

“可樂可樂,我還要可樂。”沈苡抱著鳳爪說。

“可口可樂,可喜可賀。”姜可馨同抱著鳳爪,表示:“給我也來一罐!”

“哥,你覺不覺得她倆都好像不太正常?”安炑看著兩人的方向直搖頭,“怕不是瘋了?”

“我覺得挺可愛的。”安玹看著沈苡的方向說。

安炑楞楞的看了他一眼,喝了口手裏的果汁:“當我沒說。”

沈苡和姜可馨手拉著手在他們對面坐下,愉快的拆開雞爪在嘴裏嘎吱嘎吱啃。

見對面兩位一直盯著看,沈苡問:“要吃嗎?”

問完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包都不夠她自己吃的,補充道:“想吃自己買。”

“……”安炑想說嫂子你咋那麽小氣呢?

看了安玹一眼,擔心被抽,把話憋回去了。

“我特別想知道,你們在見過那樣一個……一個……”安炑都不想回憶那根惡心吧啦的斷指,糾結了一下,指了指姜可馨手裏的泡椒鳳爪,問:“你們竟然還能吃得下這東西?”

“這叫以毒攻毒,迎難而上,沖破心理屏障!”沈苡一本正經的胡謅。

安炑竟然還有些信了,問:“這招真管用?”

姜可馨為他的智商擔憂了兩秒,解釋道:“其實就是嘴裏味兒淡,饞了。看了那個斷指,突然就惦記上這口了。”

沈苡朝她擡起右手,姜可馨立馬空出一只手跟她擊了個掌。

“這就是傳說中的默契!”沈苡看著安炑一臉囂張地挑眉道。

“你這菜雞還真比不了我家苡苡。”姜可馨啃著雞爪補刀。

“……”安炑看著她們一口一口地吃,鼓了鼓腮幫子,再一次憋住了想吐的沖動。

安玹站起身,手揣兜裏繞去了廚房方向。

安炑這會兒覺得他這個哥哥總算是有了點人味,肯定是覺得惡心自己先溜了。

剛要站起身跟著開溜,就見安玹手裏端了壺菊花茶走了回來。

拉開椅子坐下,倒了兩杯菊花茶,在沈苡和姜可馨面前一人放了一杯。

“小心上火。”安玹說。

安炑:“……”我他媽跟一群瘋子坐在一起,到底要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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